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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汀阳的漫画为什么流行?

1998-10-14 来源:中华读书报 □邱志杰 我有话说

编者按:著名哲学家赵汀阳的漫画《非常姿态》刚一出版,就引起了广大读者的热烈反应,许多读者朋友来稿评述赵汀阳的漫画作品,以及赵汀阳的漫画所传达的哲学观点,本报特选2篇评论稿,以飨读者。

首先应该指出,赵汀阳一直是一个取书名的高手。他的每本著作都有抢眼的名目,很能制造阅读欲与购买欲,像《论可能生活》,《人之常情》,《一个或所有问题》和最近的《二十二个方案》都是如此。他的书名的特点是往往有点愣头愣脑,既直接又天真,很像他的漫画中那个用鼠标画的光头小胖子。赵汀阳的漫画我们曾散见于《天涯》杂志、《中华读书报》之类的文人读物上。最近,可能是因为他的合集《非常姿态?!》的取名非常地“非常”,它冲出圈子走向了社会,俨然出现在各大地铁站台的书摊上,与各种教授办公室人际术略的畅销书并肩而立,让人疑心它是不是真有这么流行?

原以为赵汀阳的漫画是只有读书人才可以喜欢的。显然,从它处理的题材来看,有些是需要相当的知识背景才可能领略到其中妙处的。比如说维特根斯坦撅着屁股给自己打针,后面也有一大串人撅着屁股等他治好自己后给他们打针。如果读者不熟悉维特根斯坦的学说,就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好玩的。在“他人的心灵在哪里”那幅画里,两个人把胳膊穿过对方胸口一个心形的空洞里,耳朵则变成了问号。手穿过他人胸部这个形象,美国的涂鸦画家基斯·哈陵也画过,赵汀阳肯定没见过,因为感觉全然不同。他的出处是哲学史上那个被许多人烦恼不已的“他人灵魂问题”———我通过内省可以明白无误地知道我自己是有意志有心灵的,可是我怎么能证明眼前的这些人也像我一样有他们的心灵呢?他们完全可以是一些行尸走肉,比如说一些互动性和智能化水平很高的机器人。赵汀阳没有也不想解决这个问题,相反,他杜撰出这个荒唐的动作作为一种画面使这个问题的提问本身就显得很怪诞。再比如黑格尔辩证法的形象化表达是大师把双手绞成麻花状在玩魔方。这里所依托的已经不仅是基本的哲学理解,还包括人们阅读黑格尔的大部头或者偶尔想到辩证法这个概念时脑子里那种晕头转向的体验了。一般读书人想必因为读不懂黑格尔,在自卑与厌烦之中,看到赵汀阳这样捉弄他,就有一种替自己出了气一般的快感,难免就幸灾乐祸地喜欢起这种画来。

就此而言,赵汀阳的漫画与蔡志忠的刚好截然相反。当然,蔡志忠画得也很好,他把东方的智者塑造得天真浪漫,很有人情味。而我们从古书上读到的先贤大多数是形容枯槁,深不可测又玄又酷地透着一些阴气的。蔡志忠笔下的老庄和禅僧是幽默坦然的生活的大玩家,很可爱,不会吓着孩子。但从立意上看,蔡的漫画是对哲学的通俗解说,可以看出是一种图像时代的幼学琼林。赵汀阳的漫画则显然是要画给成年人看的,尤其是那些经常逛风入松和国林风,被各种各样聪明的话语搞得很紧张的成人看的(正好我们都是这样的人)。我们知道后现代的某一派文人喜欢把一切都叫做话语和文本,可这些漫画显然无法用这种胃肠来消化。我认为它们本身就是为了作为话语的对立面才造出来的。赵汀阳的漫画有好多种,但最好的那些贯穿着一个基本方法,那就是用图像消解话语。有人说过读哲学史最大的体会就是,再荒唐的想法都有人曾经严肃地主张过。话语有无数种,有的深刻有的聪明,有的严谨有的离奇。从画面里我们很难看出作者到底是不是赞同某种说法,很显然在这里作者在装孙子。甭管什么话语,他总是生硬地将其字面意思“准确”地图形化,特别是故意将隐喻装作是物理描述,这有点儿像精神病学中的“机械性错误思维”。这种刻板思维有一种妙用在于,大多数话语会因此变得新鲜,甚至变得好笑起来。比如反思的“反”是由于一个头朝下的动作来图像化的。“Windows各种版本”,Windows生硬地被画成了几种木头窗框,装作对微软的存在一无所知,这显然是成心要气一气比尔·盖茨。凡是有点市场的话语往往很“形象化”,但是“形象化”的话语经不起图像化,这是话语的尴尬,夸张地说,就是思想的尴尬。这样的画面应该被看作是对话语的消毒:别对什么话语都当真,可以形而下地把它看得很搞笑。维特根斯坦有个忠告:不要想,而要看。在他那里,“看”也经常对“想”构成消解。只不过赵汀阳别有用心,看到的尽是荒诞的事。如果说蔡志忠的漫画是要轻松地把小孩教成大人,赵汀阳的画就是要把一肚子话语的大人重新变成小孩般天真。大概因为只有孩子才有能力纯真地、干干净净地看到点什么。

赵汀阳是职业哲学家,可以认为这些幽默画与他的身份有些联系。但如果把这画当作与文字一样表达观点的东西,那就全错了。关系是有的,但主要是与赵汀阳的哲学风格有关,而不是某个具体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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